雨目灵生

習慣就好

【原创】就这样逃掉

为什么会如此喜欢敖子逸呢?

大概……

是因为他和我五年前写的一篇散文里的小男孩很像吧。

想不到在现实生活中,

竟然能有人给我这种感觉,

我文中的小男孩鲜明地活了起来。

 

我想每个人的心中都住了一个象征纯真的敖子逸,

然后在一夜长大的那个瞬间,

把敖子逸永远地锁在了心底的保险箱里,

这不是逃避,

而是怕自己最后的一丝纯真都被尘世的煩囂所污染。

 

 

(以下放文,与敖子逸无关,只是觉得他和文中的小男孩很相似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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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<就这样逃掉>>


每一晚,
当全家人都悄然进入梦乡时,
母亲都总会隐约听到数个孩子的喧闹嬉戏声从儿子的房间传出来,
她曾经问了儿子许多次,
儿子都说他没有听见,
还说这是母亲过于紧张他的成绩所引致的精神疲惫,
从而产生幻听,
他叮嘱她不要再为自己劳心了。
她知道儿子关心她,
但她不可能因为体谅他的关心便选择相信,
如果体谅代表要她接受,
那么当初她就不会咄咄逼人,
要儿子放弃追寻艺术家之梦,
升读法律系了。
所以,她无视他的关心,决定寻求真相。


这晚,儿子因为考试而在书房温习至夜深,
她趁此机会偷偷地潜入儿子的睡房。
她打开房门,
孩子们的玩乐声更清晰地传入耳朵,
细心倾听,
不难分辨出声音源头是一个偌大的保险箱。
她蹑手蹑脚走近箱子,
如果说她一点怯懦也没有,
那一定是假的,
只是众多孩子的其中一个声音使她的好奇心盖于恐惧,
那把是她儿子幼小时拥有的声线,
留意了数个宁静的夜晚,
她知道自己没有听错,
她非要一探究竟不可。


母亲凭着个人直觉与幸运之神的眷顾,
她解开了保险箱密码。
甫一打开箱子,
她便吓得目瞪口呆,
久久未能反应过来,
箱子的那头是一条阳光照射的泥路,树木并列在两旁,
一路延伸,
通往她积极寻求的真相。
心不歇止地狂跳,
身为法律界女强人的她见尽风浪,
唯独这一次她真的害怕了。
「害怕,却不能退缩。」
她以这句话使自己再次填满勇气,
她小心奕奕地爬进去,
泥土干爽又带点柔软,
不会太黏手,
前面的光线就是她的目标。
不消一会儿,她终于来到了箱子的另一边,
这里被群山环抱,
绿林高耸入云,乌语花香,
未被污染的空气清新得让她瞬间放松了心神,
暂时搁置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。


「妈妈?」
母亲立刻回头看,
对比这一刻的震惊,
刚刚的景象只是小巫见大巫,
她的血液顷刻间迅速凝结,
身体僵硬了,动弹不得,
连呼吸也是一件困难的事。
她不敢相信此刻站在她眼前的小孩子,
竟然是十年前的自己的儿子!
不论外貌﹑声音和那惊讶的神情也好,
都和自己的儿子小时候同一模样,
简直如出一辙。
「你......你是......是我的儿子吗?」
「妈妈,你怎样来到这个世界的?
你不可以出现在这里,
这种情况一定会吓坏你!」
幼小的他为母亲着急。
母亲仔细量度他的脸,
没有错,
是他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,
她再看看围着儿子的那群小朋友,
其中一个竟然是朋友的儿子年幼时的脸孔,
她顿然头昏眼花,
感觉自己快要昏厥过去。
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?
找个人告诉我啊!」
她大声吼出不安。


「妈妈, 请冷静一点。」
儿子拉着她坐在地上,
试图安抚她的情绪,
再详细为她解释这不可思议的一切。
「大约十年前,
当我还是一个懵懂,少不更事的小孩子时,
你便已经鞭策我要发奋图强,
脱颖而出,成为人中之龙,
但是,妈妈,
我实在能力不及。」
母亲全神贯注地聆听儿子的一字一句,
至今还无法接受眼前的景象。
儿子脸上流露出无可奈何之情,
「我真的好痛苦,
艺术家只是一个幌子,
想劝你放弃这个窝囊的我,
而现实很残酷,
我连些许的艺术感也没有,
什么都没有。」
二人四目交投,
彷佛可以看穿对方的想法,
母亲心如绞痛,
和十年前的痛楚一样,
儿子愈自卑,她便愈痛心疾首。
她把手放在胸口,
调慢自己的呼吸,
好像这样就能舒缓疼痛。
「然而,为了你,
我在九岁生日那天向你发誓要成为杰出的律师,
那一刻你感动得哭了,
我便知道不可以再拖拖拉拉下去了,
我需要和自己来一个了断。
当晚,我躲在保险箱里冥思了很久,
我许下了不会实现的诺言,
我不想令你失望,
可惜我又实在无能为力。
我闭上双目,把头埋在胳膊里,痛苦不已,
嘴里一直念着『我好想逃,真的好想逃掉一辈子。』
然后,保险箱里就出现了一条路,
通往这个秘密森林,
我静静地盯着这边看,正是我憧憬的世界,
我恨不得马上不顾一切跑来这里。」


儿子牵起母亲的手,继续解说,
「可是我不可以扔下你,
虽然我受不了你严厉的管教,
不过所有压逼都来自你对我的爱,望子成龙,
我明白的,妈妈,从小就已经知道。」
儿子不怕肉麻地道出心声。
听到这一段剖白,
母亲忍俊不禁,
默然落下了两行泪,
原来自己的儿子承受了这么多,
原来自己的儿子这么疼爱自己,
原来自己的儿子这么懂事,
一直以来她都做错了吗?


「而在那一刻,我选择了切割灵魂。」
母亲睁大双眼,喊出:「切割灵魂?」
「没错,这是小孩子的本能之一,
随着年龄增长,这种本能就会渐渐减弱,
小孩子非走到绝对的窘境之中,
不可能知道有这条出路。
我把想逃走的灵魂,
即是现在的我,扯出了身体,
留下了一小撮有大志的灵魂于身躯内,
让他自由成长,代替我照顾你,
而我就一直维持这个脸孔活在这里,
和其他有共同经历的朋友一起无忧无虑地过活。」
母亲听毕,依然疑信参半,
要她全盘接受这个天方夜谭何其容易?
「那么,我儿子知道这件事吗?
他说他听不到你们的声音。」
「他对你撒谎,
每一晚他都听得清清楚楚,
因为他是当事人。
我们活得快乐,
才更能证明当晚所作的决定没有错,
我们就是他努力不懈的力量泉源。
不过正常来说,
其他人不会听到我们的声音,
然而妈妈你却......」
这次轮到儿子疑惑不解了。
母亲盯着这个孩子,这个自己快要忘掉的脸庞,
顿起怜悯之心,
扬起手抚摸他的五官,
由额头一直到嘴唇,
每一吋肌肤都让她忆起往事,
她不敢用力,
轻盈得生怕会弄痛他。
「或者上天想要我知道你的苦心吧。」
她从不信天,但这一刻,她不能不信。


儿子由衷地笑了,
眼角噙着一滴释怀的泪水,
他并不祈求母亲知道自己的存在,
可是,上天真的读懂了他最深处的愿望。
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动,
一下子扑进母亲的怀里,
双手环着她的腰,
母亲也紧紧地抱着他,
二人互相汲取温暖,
同时互相传达深厚的爱意。
「十年了,这个拥抱我等了整整十年!」
儿子放声嚎哭,
丝毫没有顾忌,
他等够了,他真的等够了,
但他亦心知肚明,他将再一次失去这温暖。
母亲加重力度,
宛如要把他深嵌在自己身体里一样,
然后再也不分开,
任谁也不可以将他们两母子分开。
身旁围观的孩子无一不热泪盈眶,
被这感动的一刻感染了,纷纷低下头,
想起自己的家人。


「妈妈带你走,来。」
母亲忽然放开儿子,
接着拉起他的手动身便走。
「不可能的,妈妈!」
儿子停下脚步,不愿离开。
「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,
我回到现实世界的话,我会疯,
你留在秘密森林的话,你会癫,
而且,
被切割出来的灵魂再也不能回到身躯里,
这是切割灵魂的最大代价。」
妈妈此时犹如万箭穿心,愣住了,
双目失去光彩,空洞无神,
既然不可以带他走,
那为什么要让她来到这里?
这个问题在她脑里回响着。
母亲在儿子跟前跪了下来,
搂着他的颈项,哭成泪人。
「为什么要这样对我?
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个地步?
一切都是我的错!」
虽然妈妈带着呜咽腔调,
但儿子还是听得很清楚。
「不,妈妈,
错的是我,
我太软弱无能了,对不起......」
那三个字是他的忏悔,等于否认自己的全部,何其沉重。
究竟谁对谁错?
又或者,二人都没有错?


母亲和儿子郑重道别后,
她便回到现实世界里,
儿子说她还可以来探望他,
她才放心走的。
她蹲下来凝视保险箱,
仍然觉得自己发了一场梦,
是一场令自己哭得死去活来的梦。
突然间,她记起了密码的意思,
零三一九,
是儿子的生日。
十年前的那天,
他九岁生日,
他许下誓言,
他作出了伟大而自私的决定,
他把九岁的自己永远锁在保险箱内,从此与世隔绝。
母亲的伤感随即汹涌而至,
脸上再现两行泪痕,掩脸痛哭,
「无论你怎样逃,
你始终逃不过你是我儿子这个身份,
你再没用处也是我唯一的儿子啊!」
奈何保险箱的通道已经关上,
他听不到母亲的呼唤。


自此之后,
母亲对十九岁的儿子放宽管教,
不再强逼他拿取佳绩,
她现在才发现这样反而落得轻松。
她没有将那晚的奇幻经历告诉他,
因为九岁儿子说过,
「他瞒了你十年,
就是不想你觉得懊悔,
你又何必摧毁他多年来的心血呢?」
一个懦弱,一个坚强,
都是她最疼爱的儿子,
她为这个儿子感到无比自豪。
后来她再去探望儿子时,
却再也打不开那扇门,
连那些吵杂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,
她执着得很,每晚也来试一试,
只可惜每次也是不明不白地带着泪痕离开。
她不放弃只因为她还欠九岁的儿子一句话,
还未来得及对他说一句:「对不起。」


「我们决定迁徙到森林的另一头去生活,
将来有机会再回来探望你。」
保险箱里传出了男孩的声音,
十九岁的儿子独坐在箱子旁边,
略显依依不舍,
「你想再一次扔下妈妈?」
「那一次的相遇是误打误撞的,
根本不应该发生,
所以我们离开只是让事情走回正轨罢了,
况且,
由始至终他的儿子也只有你一个人,
这个窝囊的我在十年前早就已经消失了,
你好好照顾她吧!」
「虽然你消失了,
但自从那天你们碰面开始,
你便永远活在她的心中,
所以在你永无止境中的岁月中,
你也绝对不可以忘记她。」
儿子说完,便慢慢把保险箱关上,
动作缓慢得使人不解,
他犹疑,他惶恐,他挣扎,
他不知道这一别后要相隔多久才能找回这个纯真的自己,
正当房间的光线快要消失于保险箱时,
他停住了,
男孩察觉情况有异,便从内窥视十九岁的儿子,
他从只有一厘米的缝隙中看见儿子蹙眉的表情,
他问:「怎么了?」
成年儿子抓一抓头发,像是在害羞些什么。
「放弃也需要勇气,
当天你放下一切逃掉了,
其实比我还勇敢。」
然后,从箱子里传出了宛如风铃声一般清脆爽朗的笑声,
纯真得使人心疼,
令人不敢想象十年前的他在这个保险箱里低声抽泣的情景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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